星期三, 八月 16, 2023

遇见梅西

梅西成为球星已经很多年了,久远到对很多人来说从出生起他就已经在那里了。但是作为一个对体育运动没什么兴趣的中年大妈,虽然在去年世界杯之前也听到过梅西的名字,但他是何许人也我一点儿也不关心,甚至他来自阿根廷还是巴西都分不清楚。去年的世界杯才第一次认识了梅西,感动于他对阿根廷国家队的带领,更有他小时候面临严重的身体发育缺陷,但没有阻止他后来克服重重困难成为足球巨星的经历。年青的时候如果认识梅西也会被他折服,但是人过中年之后,经历了生活的毒打,才真正能领悟克服所有这些困难意味着什么。然后,再看到这样真实存在的一个人才会格外被感动。才华横溢,却也背负着和他的才华一样不同寻常的压力,不得不经受和他的才华成比例的挫折,梅西不仅没有愤世嫉俗,反倒谦逊低调,始终保有对自己热爱的足球的纯粹的追求。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不让人心生敬意呢?


然而世界杯之后我就没有再关注梅西了,毕竟足球比赛我是看不懂的,连什么是犯规都搞不明白,更加不能理解为什么有的球进了却不能算,这么费脑子的运动真不是娱乐的好选择。而且我以为梅西世界杯夺冠之后会选择退役,毕竟网上各路高人的一致意见都是没有什么奖项和荣誉是他老人家没有拿过的了,再继续踢下去也没什么惊喜,反倒有巅峰已过开始走下坡路的潜在、但又必然的风险。作为一个理智的人,在高光时刻退役大概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莫名其妙的,不知道哪一天,突然梅西的新闻又满天飞了。他不仅没有退役,居然还跑到美国来踢球了!还没等我理解梅西出现在美国的球场上这件事在足球界意味着什么的时候,一场接一场的比赛就像龙卷风一样把我卷进去了。从Inter Miami对战FC Dallas开始,每一场梅西的比赛我都实时跟进,电脑上同时开着三个窗口:

  • 窗口一,MLS官方网站对比赛战况的实时报道,比分、进球队员的名字、球场上各种数据统计;
  • 窗口二,在YouTube等待goal highlight。梅西的进球通常在几分钟之内就会在网上上传,而且有多个版本,有比赛转播的截屏,有从现场的各个角度拍摄的手机录像
  • 窗口三,在Twitter上感受球迷们在梅西进球之后的狂欢。有很多欢乐的评论精彩程度可以和比赛相媲美:
    • 对战FC Dallas时,对方球员Marco Farfan进了乌龙球之后,好多人说,Farfan一定是梅西的粉丝,舍不得错过一生中唯一一次偶像给自己助攻的机会,所以这个头球简直完美!
    • 对战费城的比赛中,梅西在30米开外射门之后,球迷们说,“this is Messi in old age saying, I am not going to dribble to the box, I will just shoot here.” 😂……大家对梅西的热爱简直没有极限。


比赛的间歇我回过头去读了梅西在巴黎的不如意,又复习了巴萨当年的背叛对球王的打击,梅西决定离开欧洲时候的心有不甘,面对沙特的诱惑的犹豫,选择美国的忐忑……这和我当下的心境居然有奇妙的契合!在面临重回职场的选择时,我有很多和梅西一样的纠结、忐忑、甚至不甘,所以我(自以为)特别能理解他在今年夏天面临各种选择时的心境。然后,梅西来了,在各种猜疑、惋惜、嘲讽、也不失超乎寻常的热情欢迎之中,梅西开辟了自己的新天地。每一场球赛Inter Miami都在飞跃,从一个farmer’s league垫底的球队变得追得上梅西的脚步,从最初需要梅西力挽狂澜到能够和他并肩作战,每一个人都在突飞猛进、争先恐后发生着蜕变。看到每一次进球之后梅西开心的笑容、每一场比赛结束后观众席上的狂欢,都会想起专访记者Pablo Giralt对梅西的祝福,“我唯一的希望是——你过得很幸福,拥有美满的生活。”看到梅西在Inter Miami的状态,梅西的球迷们大约可以欣慰了吧。


预祝梅西周六夺冠!“夺”这个字用在这里好像有点儿太用力了。😁如果Inter Miami拿不到冠军,大概MLS会觉得是Nashville大大的搅局!梅西对北美足球市场强大的号召力受到了伤害,真是一个奖杯无法弥补的损失!

星期三, 二月 08, 2023

谢谢你,孩子

豆豆上周一在学校的playground把胳膊摔折了,肘关节附近的上臂骨有一根骨头裂成了三块,还有错位。为此进了emergency room,最后住了一天医院,做了一个小手术,肘关节上打了三根钉子,胳膊上打了石膏,现在是小伤号一枚。

豆豆是在lunch break的时候摔伤的,学校立刻给我打了电话。Leo上daycare的时候有过一次类似的经历,那时候我刚生完豆豆,还在坐月子。学校的电话说Leo从playstructure上掉下来,摔到了肩头,有一只胳膊不能动了。我匆忙赶过去之后Leo大哭了一阵,不过好在他的胳膊休息了一会儿就又活动自如了,没什么大事。有了那次的经验,我收到豆豆学校打来的电话时并没有慌张,觉得很有可能和上次Leo的情况一样。但是我去了之后发现豆豆的胳膊直戳戳的垂着,像根木头一样,而且一碰就疼得大哭,显然比当初Leo的情况要严重得多。我们离开学校立刻就去了urgent care,医生把袖子剪开,肉眼就已经能看出来上臂骨错位了。医生直接告诉我们urgent care处理不了这样的情况,还是转去ER吧。我又开车送豆豆去了Stanford pediatric emergency department. 

车子开进Stanford Children's Hospital的时候,周围的环境一下子就把我打懵了,我好像又回到了豆豆一岁的时候生川崎病的那段日子。后来我们从ER转去住院部,走在熟悉的走廊里,我觉得自己好像在慢慢沉入7年前的漩涡,无助和悲伤的情绪涌来,我要努力挣扎才能浮在水面上不被淹没。虽然这次只是骨折,理智上知道没有生命危险,医生也明确交流了伤情很容易处理,不会有遗留问题,但是走廊上的壁画、波浪形的nurse station、夜间值班室的灯光、病房里的各种仪器、卫生间里马桶旁边给病人备用的紧急求救拉绳……周围的一景一物都唤醒起我7年前在exactly the same hospital, exactly the same department所经历的一切。我机械地配合医生和护士的要求,努力保持微笑,尽量不让豆豆感受到我的僵硬。几个月前的一次唤醒中我进入到豆豆生病住院时的内心世界,感受到我崩溃的那一刻,豆豆感觉到妈妈不在了(虽然我的肉体一直在她的身边,但是豆豆确诊之后我的精神已经麻木了,那时候在魂游天外)。发现妈妈不在了之后,接下来豆豆小小的内心中第一反应不是悲伤恐惧,而是想——好吧,妈妈不在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那我就自己解决问题吧。当我感受到这一切时,我无比自责,我告诉自己,以后再遇到类似的情况一定不能再让自己崩溃了,我作为妈妈一定要做到比孩子坚强,我要时时刻刻【身】【心】都在她身边,不能让她再自己去面对困难了。可是等豆豆睡下之后,医生和护士都离开了,我关上了病房里所有的灯,静静地躺在沙发上,悲伤还是涌上来,无法入睡。

第二天豆豆的手术安排在第一个,早晨5:30她就被叫醒了,擦身、换手术穿的袍子、从住院部转去手术室,一路上她虽然有点儿紧张,但更多的是兴奋。前一天晚上她细细的问过了我家里每一个人的病史,发现自己是除了妈妈之外唯一一个有手术经历的人,她感到特别骄傲。手术很顺利,预计1~3小时的手术只用40分钟就做完了。她回到post-treatment room的时候又睡了一个小时护士才把她叫醒。她从麻醉中醒过来,既高兴又伤心的说,I was having a good dream. Why did nurse wake me up at that time? I want to finish that dream, but now I cannot remember it. But I am glad it is over. Surgery is simple. I go to sleep and then I wake up, and everything is done! 我听着她小小的抱怨和兴奋,简直要流泪。手术后又观察了一上午,一切正常,午饭前护士来告诉我们可以出院了。豆豆悄悄的问我,我们可以吃完饭再走吗?我说当然可以。于是我们又磨蹭过了午饭才出院。

回家的路上,我问豆豆感觉怎么样?她说,I am both happy and sad. Happy, because I can go home. Sad, because I don't want to leave. 这个回答还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的,我问她为什么出院了会感觉sad?她说,everything at the hospital is so good. Food is yummy, bed is comfy, and everybody is so nice. I just don't want to leave. 听了她这样的回答我忍不住要担心住院经历太美好,下次她可千万别为了再回去体验美好经历自己故意又摔一次。但是回想这一天一夜的住院经历,我能理解豆豆为什么会感觉太美好了,舍不得离开。

医院里有很多让豆豆感觉新奇的事物,其中她特别喜欢的是病床,可以上下左右调整。她自己学会调整病床之后,一会儿把后背调高,一会把腿部弯起来,就像发现了一个大玩具一样玩了个不亦乐乎!更有甚者,她自从进入ER之后除了上厕所就一直在病床上,从ER转去住院部、再从住院部转去手术室都是躺在床上被人推着走的。她第一次躺在床上进电梯,觉得太酷了!跟我说,I wish I could have such a bed in my room. 我第一次发现原来医院这样一个对我来说到处是伤痛的地方在孩子的眼中是如此不同。

作为妈妈,更让我感动的是医院里所有的医护人员对小病号的友好以及耐心。豆豆在整个住院期间一共见了差不多三四十个工作人员,从ER check-in开始,到测量生命体征数据的护士、到初诊医生、到X-ray technician、到骨科专科医生、到转运病床的护工、到住院部儿科医生护士、到手术医生、麻醉医生、术前准备、术中辅助、术后护理护士、甚至insurance specialist、帮我们订餐的工作人员……所有见到豆豆的人第一个问题都是 Oh, what happend? Or how did this happen? 开始的时候豆豆只是简单的说一句她从单杠上掉下来了。后来问的人越多豆豆的回答越详细,单杠有多高,和哪些小朋友在一起玩(甚至强调小朋友的名字Amelia是Spanish pronunciation, not English pronunciation),她在做一个什么样的后空翻(level 9 backflip), 这个后空翻的技术要领有哪些,她具体是在哪一步没做完美结果落地的时候没站稳摔倒了的,aiding parent是怎么把她送去principal's office的,……再后来实在没有细节可添加了,这个小人就开始在语调上做文章,嗲声嗲气像回到了pre-school,我听了简直心里忍不住暗笑。然后所有的医生护士工作人员听了她的回答都发自内心地赞美,你真勇敢!胳膊摔坏了是不是很疼?豆豆就很有英雄气概地表示,it's OK! I don't think it hurts that much. 我本来还担心她被不停地问同样的问题会很烦,但是后来发现她非常享受这样的关注。再后来我的心理咨询师也提到,在创伤刚刚发生的时候,在一个安全友好的环境里不停的重复叙述创伤经历对于她释放创伤所带来的恐惧和痛苦是很有帮助的,所以这是一个很正面的辅助治疗。我不得不惊叹Stanford Children's Hospital对细微环节的高标准,能做到每一个工作人员都极具耐心和爱心的对待孩子。

另外一个让我心存感激的环节是整个过程中儿童心理咨询师的存在。豆豆一进入ER之后,就有一位儿童心理咨询师在治疗的空档来给豆豆讲述接下来她会在医院里经历些什么,给她看了她将要去的各个地方的照片,讲了手术和麻醉的基本环节,问她有没有担心的地方,如果有任何担心,都可以在手术之前或者之后请她来回答问题。儿童住院后还要做一件和治疗不直接相关的事情,就是有专门的护士来检查入院儿童的全身状况,记录孩子受伤是否是被虐待造成的。护士来做这件事的时候我完全没有意识到这背后的原因,只是奇怪豆豆只是胳膊摔坏了,为什么还要把全身上下翻了一个遍?后来填问卷调查,我才从问题里明白这一项行动背后的原因。

总之,我作为父母想到的,医院都想到了;我作为父母没有想到的,医院也想到了;我作为父母期待的,医院都做到了超出我的期待。虽然回到这个伤心之地,让我的情绪重新陷入挣扎,但是离开的时候我对Stanford Children's Hospital深深地心存感激!出院后收到医院发来的survey,唯一让我抱怨的地方只有每份饭给的量太小了,一顿饭只点一份简直吃不饱。我后来意识到,儿童医院的饮食供应是按小朋友的饭量计划的,豆豆这个大肚娃吃不饱也正常。除了这一点以外,其他的一切都堪称完美,我要给6星!这一切上次因为川崎病住院的时候我完全没看到,虽然医院还是同一家医院,什么都没有变,但是心境的不同给了我机会看到以前没有看到的闪光点。

出院之后豆豆给我带来的惊喜还在持续。她自己挑选了石膏的颜色,从麻醉中一醒来就发现医生已经在她的石膏上画了她骨裂的情况,还给了第一个留言——童心大发的“Ouch!” 然后她就开始热心期待去各处收集签名。胳膊上打着石膏没法参加足球训练,但豆豆还是带了一大把各色marker去训练场地旁观,请队友和教练,甚至队友的小狗,都给她在石膏上签了字。出院之后因为要不定时服用止痛药,所以头两天没法上学,她就不停的比划石膏上还剩下多少地方,回了学校还有没有足够的空间给所有的朋友都签上字。然后兴奋地学习怎么用一只手穿衣服,高高兴兴地选新鞋子(需要一双不系鞋带的鞋子),把自己的住院经历写在日记里,还在旁边剪贴了照片…… 她也会忍不住惋惜住院期间错过的学校的活动(每年一次请一个童书作家来给孩子们读书、签名、分享创作经验),但是之后马上就决心一定要快点恢复赶紧回到学校去,不能再错过了下周的field trip。我看着她忙忙碌碌几乎都不记得胳膊上的伤了,更加专注在这个事故所带来的新鲜经历上,我在心里对这个孩子充满了敬意。豆豆展示给我对待创伤的另外一种态度,一种完全不同于我对待创伤的态度。回想起我在医院里被漩涡淹没的感受,再看到她热情拥抱住院治疗的每一个时刻、把出院后的生活不便转化成享受独特经历的劲头,我充满了惭愧。我默默感激女儿教会我如何去生活,她用这次住院经历治疗了我上一次住院经历中遗留的创伤。她比我有智慧,或者说她比我更懂得如何获得幸福。我应该向豆豆学习,不要总是把目光注视在苦难上,而是应该多看看光明。

我真心希望孩子们慢慢长大,让我有更多和你们相处的时光,从你们身上发现更多我所没有的品质,从你们那里学到更多生活的智慧。










星期日, 五月 29, 2022

存根

给上面一篇blog的备注。

我这个小破庙除了三五知己没有其他人光顾,我估计存个group email应该不会引起什么侵犯/泄漏隐私的后果。再说,本来也只是自己的隐私,涉及不到别人。






我发完这封email之后情绪非常糟糕,当时正在豆豆足球比赛的间歇,我一个人跑到远离人群的树荫下去做冥想,试着把糟糕的情绪平复下去。GR看到我的回复怒气冲冲的跑来质问我。原话记不得了,大意是: 你居然犯了错误还不承认,还好意思问留下的脚印在哪里?我以前觉得你道德标准还挺高的,今天才算刷新认知了。刘冬梅,我鄙视你,你简直shameless! ……后面还有一些其他的话,但是从shameless之后我头脑一片空白,都不记得了。我试图解释,GR完全听不进去,骂痛快之后自己走了。我努力要把冥想继续做下去,可是完全无效。于是给HOA写了下面的email. 



25分钟之后HOA回复如下。

我看到这个回复的时候,悲从中来,恨不得大哭一场。可是还在足球场,众目睽睽之下,我做不到让眼泪放任自流。只能一直等到现在半夜1:42,关在旅馆的卫生间里,到自己的破庙来倾诉。我坐在卫生间的地板上,想起张爱玲的那句名言,生活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

但是我阿Q的想,比起远方很多在疫情中被静止的人,我还是幸运的。那么,洗洗睡吧,Tomorrow is another day. 













改变的第一步

自从登机事件之后反省自己需要改变“乖顺”的深刻烙印,今天做了一次小小的尝试,撞上了铜墙铁壁。

小区这两天修路面,发了通知让大家进出的时候不要走在路面上。我并没有看到通知的原文,HOA给每家代表发了一封email,GR只是口头传达了一下,所以我也只是知道个大概,并不知道时间限制的细节。路面是昨天新漆的。今早我们出发去离家大约两小时车程的Davis参加豆豆的足球赛,出门的时候有点儿磨蹭,要准点到达已经很紧张了,为了赶时间我没有绕远路一直绕开新漆的路面,在一截大约10米长的路面上抄了近路。我下脚的时候觉得路面已经足够干了,不会受影响,而且第一步迈出之后我的确看了自己是否留下了脚印,我觉得没有,然后我就继续朝前走了。当时GR和豆豆就在身边,GR反对我走路面,但是我没听他的,还是按照我自己的决定走了下去。旁边正好有一家ABC邻居也在附近,他们也在绕路,只有我一个人走在路面上。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行为让GR觉得太丢人了。

下午GR转发了HOA发的email, 几分钟之后又转发了他自己给HOA的回复。我看到他回复给HOA的email时,瞬间觉得自己回到了30年前,听到教导员说我爸给他写信反映我思想问题的那一刻。我觉得像是肚子上被一个从来没想到的人捅了一刀。痛,惊讶,悲凉,最后感觉又失去了一个亲人。但是这相隔30年的两刀虽然相似,我这个受体毕竟承受了时空的洗礼,在头脑层面的认知上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30年前,我只是震惊于自己的爸爸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那种痛更多的是对亲人的失望;30年后,虽然我还是惊讶于自己的伴侣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但是现在更多的是悲凉,对我们这个群体经历的违背人性的改造的悲凉。

把前几天看到的一篇文章(注一)借用到这里,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也许GR看了会想,我居然厚颜无耻的地步又超出了他的新认知,不仅死不认罪,还倒打一耙,不愧是猪八戒转世!或者更有可能,GR会想文中人格高尚的革命者难道有什么错吗?那个厚颜无耻、追求享乐的妻子难道不该死吗?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也许以后过生日再许愿,我不该奢求家庭和谐,该感谢伴侣不杀之恩了。

这件事还让我想起了西安那个因为核算检测超期而延误了治疗的孕妇最后大出血流产、吉林那个急性喉炎的四岁孩子因为等待核算检测结果拖延了治疗而在医院死去(注二)、…… 这些严格执行规章制度的模范们没有自己的判断能力吗?我厚颜无耻的说,我要在生活中时刻警醒,我要信任自己的判断能力多于规章制度,哪怕被人指着鼻子骂厚颜无耻,我也要做一个厚颜无耻的独立的猪八戒,而不是被鞭子抽打着一步一步迈向悬崖的乖顺羊羔!

当然,最后也许GR会说,我也好意思拿自己犯的错误和上面的例子类别?真是颠倒黑白,无耻再创新厚度。


注一:中式评书|亲手处决自己妻子?给中学生灌输这样的价值观令人不寒而栗 - 中国数字时代

注二:黑平|病毒都没有你们可怕 

星期日, 五月 22, 2022

如何改变?

过去的几天是疫情以来全家人第一次一起坐飞机出远门,我们去参加GR外甥的大学毕业典礼,从San Jose飞到St. Louis。这两个城市之间没有直飞的航班,只能转机,而且飞的还是southwest这个非常不主流的航空公司,登机的过程让我有了一些或深或浅的察觉和反思。

Southwest的机票没有预定的座位,登机牌上只给group number,我们在整个行程中的4次航班都是坐的波音737,100多人的座位共分了三组登机。从San Jose飞出的时候我们分在第二组,还算好,四个人能勉强坐在一起,而且转机的时候乘务员特意让我们一家先登机,保证了四个人能坐在一起,可是回程的时候我们却是最后一组,几乎是最后登机的,而且也没有人邀请我们提前登机,所以四个人被分到了三个不同的地方,这种情况下带着两个未成年的孩子旅行很是麻烦。我在心里抱怨Southwest这种莫名其妙的登记方式,决定以后不再坐Southwest的飞机了。回程的路上乘务员看到我们一家四口分在三个不同的地方跟我说,我们遇到的麻烦是他们工作的疏忽,这样的情况一般主动要求提前登机肯定会得到允许。听了乘务员的道歉和忠告,我们决定最后一班飞机登机的时候不再等待被邀请,自己主动去要求提前登机,结果我们的确被允许了,一家人得以坐在一起。

这件事让我有很多反思,特别是亚裔在美国的“模范公民”标签。亚裔在美国人眼中非常的乖顺,对于不合理的事情多数情况下会遵守规矩,要等到别人告诉我们对不合理的情况可以自己去争取合理的解决方案才会去努力。在疫情之前,类似这样的事情可能发生过很多,但是对我的触动都没有这么大,不爽一会儿就过去了。可是最近国内疫情防控的新闻看得太多了,对国内的情形,很多时候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羊”这个词的出现可能有很多的因素,反对的声音也有各自的理由,但对于这个词,我却觉得除了单纯的反对和抗议之外,应该引起人们对自己的乖顺有更多的反思。在这样的积累之下,登机这件事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我自己的问题。我在作为旁观者对别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时候,自己又何尝不是其中的一员?然后我又在日常生活中给孩子们设置了同样的标准,把他们打磨成和我一样的“模范公民”,这是何等的悲哀。

我安慰自己,认识到这种悲哀也算是一种进步了,接下来要看如何去有意识的改变。可是到了这一步,我好像觉得很迷茫,没有清晰的方向和计划。此处纯粹是做一个记录,希望以后有机会回过头来检验。

与之相关,疫情以来更多的反思也包括东西方不同防疫模式所折射出的价值观的差异和对比。2020年的时候,我特别厌恶美国人的自由主义,鄙视美国政府在疫情控制上的无力;可是到了2022年,我真正理解了美国人对自由执着追求的宝贵之处,这是超过一百万的生命 VS 超过2亿人的静止+无数的次生灾害教给我的认识。我在网上看到一句话,特别契合现在的心境:

原来失去自由换来的安全到了最后,既得不到自由,也失去了安全。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庆幸能有这样的机遇用这么挥霍和震撼的代价来上这一课。因为同样的原因,我对美国的枪支管理也有了新的看法,也许如果中国有枪支自由,2022年的上海不会是现在的样子。


备注:

看理想|抵抗,不能只靠反对说“羊”和“大白” (原文备份
城市数据团|2亿人口在4月静止(原文备份
【中国哭墙】李医生,我想出去走走,我想快递自由(5月16-21日,2022年)(原文备份

星期二, 五月 03, 2022

南木写作社

今天研究了一下线上写作群,打算去加入一个。看到了南木写作社,除了成员都比较年轻,其他还挺适合我的需要。两个月前这个写作社组织了一个活动——我为自己写故事,看起来很不错,我打算先自己尝试一下。鼓捣了半天没有弄明白怎么把主题介绍里的内容 copy & paste 出来,只好把重要的部分截屏了。









星期一, 五月 02, 2022

想要为……做贡献而不可得

DM:两位老师,我有一个想法和你们探讨一下。第14期疗愈营马上没几天就结束了,这是最后一期了,虽然很可惜以后不再办了,但也是个契机把疗愈营积累的成果好好整理一下。今天我又login石墨文档去看以前疗愈营的作业,我觉得趁着疗愈营结束出一本作业集的想法更强烈了。特别是最近国内新闻里关于女性的极端事件+对女权主义的批判,让我觉得这本作业集有了另外的意义。人们可能只是在极端事件中才认识到女性所遭遇的困苦,但是其实日常生活中,很多女性所经历的“琐碎”的困苦是超乎人们的理解的。疗愈营的作业里对此有很多的反映。我觉得现在国内的大环境很难在女权这样的问题上有什么激烈的表述,但是疗愈营作业是特别好的一种女性真实普通生活素材的集合,而且是一种不去挑动极端,在可容忍的范围内,展示女性困境的一个视角。如果我们没有能力撬动冰山,那为时代记录下女性真实生活的一角这样的事情总是可以做。如果这件事还在喜乐爸妈和LY老师的计划内,我愿意再次给两位张老师做马前卒。

WX:疗愈营还会继续办,只是没有个案环节了。

DM:哦,那我理解错了。那就不着急了,等你们什么时候觉得时机合适了,我随时愿意为这件事出工出力。

DM:我的确觉得如果自己不能大声疾呼,那为了使别人能大声疾呼我们提供真实生活的呈现也是一份巨大的贡献,而且是一份宝贵的贡献。女性很少能有机会这么深入的表达自己的痛苦和艰难,这些倾诉需要让别人听到。

DM:我是怕给两位老师添麻烦,否则如果不怕给XX递刀子,疗愈营作业集这样的书可以找资助的。我最终的期望就是把这些宝贵的素材用某种公开的方式呈现出来,如果因为没有人做,或者因为其他的什么客观原因,而使这些资料默默的沉寂,然后消失了,那就太可惜了!从很多角度讲,都是一种重大损失。

DM:小虾对公益组织的了解比我多很多,如果两位老师不排斥找公益资助,我可以把她拉进来,让她帮忙出主意。如果这个途径可能引起的问题还是太麻烦,那我也可以理解。完全看两位老师的意见哈。

WX:考虑到这点我们选择不做。谢谢理解,也谢谢你的热心肠。

DM:完全理解!那我想最后再多嘴一句,请两位老师一定整理保存好这些作业,等到合适出版的时候再行动。这些资料非常宝贵,非常宝贵,非常宝贵!后来人能从中学习到很多很多。

WX:这个是一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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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难过。对各种问题发声的角度、渠道、力度、……越来越少了,那里几乎是一个隔离的消音世界了。

星期日, 五月 01, 2022

Wisdom Arc

三藩城里的exploratorium有一个展览叫Wisdom Arc,an interactive installation exploring perspectives of growth and change in life, through the collection and interactive display of messages of wisdom: What message would you tell your younger self? And at what age?

我在那看到几个随机展示的例子,还挺有触动的。多数是后半生的自己对前半生自己的忠告。比如一个49岁的人对16岁的自己说,stop and listen to what people tell you. 我完全不记得自己16岁的时候别人都对我说过什么了,但是肯定有许多忠告我没有听到,或者听到了却嗤之以鼻。我希望80岁的GR对今天的自己说,如果你能早点儿认识到并治愈自己成长中经历的创伤,你和儿子的关系会很不一样。

今天我第一次和他们仨来奶奶的老年公寓,Leo和豆豆打闹的时候抓了豆豆的头发,两个人玩儿得有点儿出格,GR像疯了一样冲着Leo大喊,抓着他的头发摇晃他的脑袋,对Leo说他不能容忍Leo做为男孩子这么对待女孩,他要Leo记住今天的教训,一辈子都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我看着他发疯,好像看到小时候的GR旁观家里的家暴而无能为力,心里埋下仇恨的种子,这棵种子生根发芽,今天爆发在了Leo的身上。我为自己的儿子悲哀,我为GR悲哀,我为自己悲哀,我甚至为豆豆悲哀。然后我想到了那个Wisdom Arc展览,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一天我期望的那个wisdom arc能发生,等它到来的时候会不会太晚了。

像雾像雨又像风

昨天是生日,一整天都有点儿魂不守舍,或者更准确的说是被一种无名的焦虑所缠绕,挣脱不开。今天半夜醒来,《像雾像雨又像风》这个非常酸的电视剧名字从梦里跳出来,觉得非常贴切的描述了我现在的感受,在床上挣扎了一会儿,权衡再三,决定半夜3点爬起来写字。

最近读到鹿鸣君的两篇文字,颇多感触,一是《大脑里好像打开一个新世界,很亮的感觉》,另一篇是《当一个人恰好掌握了超群拔类的能力》。第一篇文字让我决定重新开始规律的码字,最重要的是记录生活,深入思考,而不是任很多想法像风一样吹过去就散了。我很同意鹿鸣君所说的:写作是一种元技能——写作退化,相关多个方面也会退化,这会影响个人精进。我觉得自己抓住思绪的敏锐程度大不如从前了,颇有些浑浑噩噩的样子。认真的写起来可能能帮助自己重新敏锐起来,也借此记录下生活,是另外一笔财富。第二篇文章让我又想到了参观格林威治天文台时的焦虑,半生蹉跎,至今也没有找到自己真正想做、愿意为之奉献一生的事情。虽然鹿鸣君的选择肯定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但是找到自己的使命并为之努力是一种幸福(我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说)。

这种时时回来烘烤我的焦虑是周围人不大容易理解的,就像GR总是把这划归为无穷大的自我,其他的一切都得为之让路。我声嘶力竭了快二十年,现在已经不再去做这种无谓的努力了。虽然这种焦虑不再外显,但是它一直都存在着,时不时的就发作起来,像是老寒腿到了阴雨天就折磨地人难受。生日就是折磨这老寒腿的阴雨天。我像一个老人一样怕过生日,因为这时候不得不从浑浑噩噩中醒来,认识到自己的生命又少了一年,可是人不仅没有长进,反倒越来越僵缩了。这种认识是一种钝刀割肉的痛。

因为被这焦虑所缠绕,生日一整天人都湿答答的,像被雨淋了一样。早晨很早就起床了,因为睡不着。一整天的安排都在围着孩子们转,各种琐事,没有办法静下心来和自己待一会儿,好好的沉淀一下这哀伤。我陪着豆豆去参加她朋友的birthday party,在这远方“疫情”肆虐的时候安逸舒适地坐在电影院里看非常搞笑的《Bad Guys》本来该是一件多么让人感觉到幸福的事情,可是我却时时想要逃离,没有办法身心合一的快乐。然后是看医生、math circle、吃蛋糕、一波三折的哄睡、想看一部自己想看的电影而不得、半夜三更睡不着觉起来码字。这一天好像自己浓缩的人生,忙忙碌碌,可是又很孤独,本该快乐幸福,却没有能力去珍惜享受。

吹蜡烛的时候许了三个愿(好像太贪心了些),一是祈祷GR工作的地方赶紧做大上市,二是希望孩子们身心健康的成长,家里越来越和谐,三是期待疫情早点结束,虽然Dr. Fauci said pandemic phase is over in US,但是国内的情形却急转直下简直要失控了,虽然身不在其中,却没有办法置身事外。

今夜从梦中醒来的时候还有一个清晰的感受是,我对孩子们的期待太多,要求太多,很多时候他们是在为了满足我的意愿而努力,而不是为了自己在成长。我要放下那些期待和要求,给他们成长的自由,给他们成为自己的自由。要有能力做到这一点,我得先把自己的焦虑解决掉,否则我总是会把对自己的不满投射在孩子身上,希望他们的“完美”来治愈我。我只有对自己满意了才能放开孩子们。那么另一件要行动起来的事情就是做唤醒了。我好像一个要长跑的人,一直不停在热身做准备活动,但就是不跑起来。光想是没有用的,只能原地打转,跑起来,哪怕步履蹒跚,但只有跑起来才能前进。

昨天像雾一样缠绕我的情绪还有很多没有梳理清楚写下来,但是现在感觉雾散了,轻松了一些,明亮了一些。可以回去睡觉了。😄 写作的确大有裨益!